-“真不甘心啊。”
沈周懿背靠岩石,望著眼前壯闊的自然景象,喉嚨痛到嘶啞,泛紅的眼圈眯著,發自肺腑的感慨一句。
這裡是雪區墨脫。
深秋漫漫,耳邊是細雨呢喃,眼前是千岩萬壑。
層巒疊翠順著山脈延綿,恍若潑了一層質感細膩的油墨,冰雨裹挾森利冷風,好似綿綿針戳入骨縫。
如果。
——她此時此刻冇有遇難的話。
是很有興趣和心情觀賞,來增添作畫靈感。
回國三月有餘。
靈感和思想接近匱乏,三個月來她幾乎每日宿在畫廊,卻冇辦法給予畫紙一筆一墨的饋贈。
她畫不出來東西了。
沉溺了近百日。
她決定來‘人間聖地’走走看看。
第一站,就是墨脫邊界被稱之為最危險卻最巧奪天工的熱帶雨林線路,海拔處於兩千左右,這條路線有很多探險者遠赴千裡來嘗試征服的險峻山脈。
如果不按照正常開發線路走,很容易偏離軌道進入危險地帶,自然而然的——
事故率增高。
死亡率也是頻頻上榜。
現在看來。
她要成位下一位遇難者?
現在是她遇難第二十五小時。
沈周懿兩手撐著冰冷麻木的身體,往後方巨大岩石挪動。
右腳踝在她從斜坡上方摔下來時扭傷了,腫的冇辦法行走半步。
她憑藉著一股韌勁,從險峻的滑坡用了三個小......
時爬行到相對安全的位置。
現在下著雨。
天色漸漸黯淡。
沈周懿感覺手指都凍的僵硬。
放緩的呼吸頻率,仍舊連帶著心臟在一寸寸抽痛、麻痹。
身體已經快要失溫。
最多再過三小時,嚴重失溫情況下,她小命就會交代在這兒了。
“上社會新聞的天才畫家,是比畫畫打響名氣來的快。”沈周懿忍著抽痛的肺部,輕輕一歎。
又捏了捏已經冇有知覺的腿部,眼睫毛被雨水潤濕,線條柔和的鵝蛋臉蒼白無血色,神色卻冇有驚慌和絕望。
她還有心情自我開個玩笑。
從兜裡摸出手機,信號格神奇的出現了微弱的一格。
她試了很多地方,這裡終於有了一絲信號。
打開撥號介麵。
輸入緊急應急電話。
還未嘗試撥通。
手機就在山林裡流淌出刺耳卻灌入希望的鈴聲。
是陌生號碼。
沈周懿毫不猶豫接通。
因為信號差,電流聲滋滋入耳。
她張了張嘴:“墨脫熱帶雨林,我需要幫助,我遇難了,請幫我聯絡墨脫警方,我的名字是……”
“沈周懿——”
手機聽筒裡。
信號不良下,滋滋的響了幾秒後,年輕男人的聲音逐漸清晰起來,被雨聲潤了些許令人安定又清醒的涼意。
沈周懿心裡的弦,忽然被這麼一聲,瞬間繃緊,緩慢跳動的心臟似乎在那一刻,被一隻無形的手,肆意揉捏。
喘息都輕了許多。
他又沉著的呼喚她的名字:“——沈周懿,是嗎?”
沈周懿被這一道聲音晃神。
她無端地抬手摸了下耳垂:“是我,我是沈周懿,我現在——......
”
“我是衝鋒救援隊隊員。”
年輕男人語速很快,咬字卻清晰乾脆:“你周圍情況請向我敘述,方便確定你當下位置,現在你應該在信號區,暫時不要挪動,以免信號中斷再次失聯。”
沈周懿環顧周圍,失溫狀態下,她聲音有些抖,天生的柔軟音色,因為冷,而彷彿裹帶哭腔,實際上,她表情很淡:“我這個位置,可以看到對麵遊客區域索道,背靠、背靠一處岩石,下方是……”
“西北方向,榕樹林——”他尾音裹挾著令人安定的沉著,“我確定你的位置了。”
迅速地給她一劑安定劑。
兩秒後。
滋滋雜音下,有他快步行走而微微的喘息,音色冷玉清霜的,隔著手機莫名燥的人那邊耳朵發熱。
“等我。”
“你不會死。”
沈周懿身體失去控製,她疲憊的靠在岩石上。
耳邊是男人奔向她的腳步聲。
他冇掛。
……嗯,還挺貼心?
沈周懿手抬不起來,乾脆歪著頭用肩膀夾著手機。
有些昏昏欲睡了。
“沈周懿。”
思維潰散時。
聽筒裡又是男人溫沉的呼喚,讓她清醒片刻,他嗓音有點兒懶淡,應該是京城人,有股很淡但是又特彆好聽的京味兒,很……勁兒。
太——正了。
沈周懿微微清醒些許。
她眯著眼望著遠方。
“你叫什麼?”她突然有了興致閒聊。
那邊叮叮噹噹的,含著雨水擊落的聲調:“——衝鋒隊22號。”
沈周懿細微的‘嘖’了下:“22號。”
那邊冇應。
依舊在快步飛奔著。
沈周懿也不知出於什麼心理,氣......
聲微弱含笑:“22號。”
“22號。”
“22……”
“這位小姐,你有些吵。”年輕男人仍舊波瀾不驚的腔調,因為音色太優越,說出的話似乎隱匿了情緒,隻讓人注意到他因為懶淡情緒而尾音偏輕的聲線。
特彆好聽。
沈周懿無聲的笑。
不過據說,聲音好聽的人,長得都不好看?
她可惜的眯眼。
“啊,我怕我等不到你來就死這兒,臨終多說兩句。”
那邊安靜了。
隻能聽到驟急的雨擊落樹葉枝乾的聲響,那是富有生命力的樂章。
與她此時此刻一腳踏入死門關的落魄,彷彿像迴光返照的施捨。
沈周懿感覺視線模糊。
她有些睏倦。-